[BTS / 果珍+圍巾] Don't listen in secret #上 by Ga

凌晨4:12:00

  • CP:田柾國 X 金碩珍、金泰亨 X 金碩珍
  • 偽現實,請勿上升真人




噓、
別聽。

那並不是屬於你的──



* * *
01.

JUNGKOOK.

這個年末簡直糟透了。

對於田柾國來說幾乎是比練習英聽還要煎熬,可以說是一年中最糟的結束了。
無法調適過來的呼吸頻率,眼前大批觀眾的臉龐始終無法在他的視線中成為焦距的終點。
震耳欲聾的喇叭聲,喧嘩不止的尖叫遍佈四周。
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不想站在舞台上。
或許從那一晚開始,他的意識早就脫離了這個軀殼。

身旁的主持人盡力地花費心思炒熱現場跨年廣場的氣氛,台下的觀眾眼中則是閃爍著對明年無盡的喜悅與希望,彷彿每個人都在發著光,盡情地散發著無盡的光輝。
但自己卻怎樣也無法與現場的氣氛融為一體,眼神只能失焦地望著灑滿紙花的舞台地板。
就算想逼自己抬起頭去回應在底下應援的粉絲們,也撐不到幾秒就別開了視線,此刻只想躲避任何來自各方的視線,像是被注視著內心的情緒就會被揭曉一樣,他只想躲起來,躲到任何人都無法發現他的地方。
不過沒辦法,舞台是不能逃避一切最直接公開的場地,所以他只能逼著自己不去在意、不去對上任何的目光。

然而就算是這樣,也依然避不開矗立在舞台前方的一整排監視螢幕。

為了讓藝人能隨時掌握舞台目前的狀況,以及自身的表情和肢體的效果呈現,幾乎都會架設即時透過鏡頭展示現場的監視螢幕器。
而田柾國的視線自然也躲不過螢幕上正在致詞新年感言的金碩珍,以及緊貼在他身後的金泰亨,躲不過那令他感到苦澀難耐的氛圍及笑容。
他無神地跟著四周的人們歡呼、鼓掌,但卻甚麼也聽不進去。

『哥,我們交往吧。』

2016最後一天的夜晚,田柾國的腦袋被這句盤旋在他腦中數天的話語轟地嗡嗡作響。


×××



12月的某日深夜,田柾國睜著他大大的雙眼盯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翻來覆去的怎樣都睡不著。

對藝人來說,每一年的年末總是最忙錄、身心也最疲憊的時期。一方面要不斷的準備練習各家電視台的特別表演,另一方面還要參加那些讓人總是無法按捺心情的頒獎典禮。
今天明明經歷了長達9個小時的cover舞台表演練習,但身體上的疲累卻無法與精神狀態成正比,可能是身上的每一條神經都還處於運動後的亢奮狀態,搞得他始終無法入眠。
明早還有另外的表演舞蹈要做練習,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阿,田柾國有些懊惱地撇嘴。

阿、對了,記得冰箱裡還有剩半罐的牛奶,加熱來喝好了。

內心默默決定後身體也立即展開行動,他跳下了床,悄悄地打開臥室房門,卻發現原本該是一片黑暗的走廊深處有著微弱的亮光。
帶著困惑往前走了幾步,碗盤與菜瓜布的摩擦聲漸漸地變得明顯,並雜帶細細的流水聲響。

嗯?這時間會在廚房洗碗的……也只有珍哥了吧。

就算平日行程多忙多累,金碩珍一定不會讓今日留在水槽的杯碗瓢盆存活到隔天,不管多晚他還是會默默的洗完,而自己偶爾也會湊上前去幫忙。

田柾國很喜歡跟著金碩珍一起處理廚房內的大小事,以前年紀小小的自己總是跟在對方的身旁,那個年紀畢竟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時期,不管他大哥做了甚麼他都覺得有趣,眨了眨一雙大眼後馬上跟著再做一次。不久後就演變成金碩珍做甚麼他就跟著做甚麼的景象。
他也藉機學習了很多烹飪小技巧,像自己最得意的煮泡麵技能其實也是研究他哥的作法再改良出來的。

關於洗碗這件事,他們也培養出了一種默契:金碩珍大部分負責將碗盤清洗乾淨,而田柾國就接手將那些碗盤用乾布擦乾。
而每次幾乎都是一邊聽著大哥嘟著嘴抱怨其他不幫忙做家事的弟弟們,但抱怨完的下一秒又立刻擔心起他們因為練習或作曲而過於操勞的身體與心靈,完全展現他刀子嘴豆腐心的個性。
田柾國是曉得的,雖然這哥有事沒事就會碎念他們,但其實一直是很關心他們這六位弟弟的,而自己也是就這樣笑笑的聽進去,偶爾還順帶一起加入抱怨的行列,惹得金碩珍差點笑到讓手上的盤子滑出去。

他很喜歡與金碩珍這樣相處的時光。

也喜歡他們一起共同結束家事後,金碩珍看著他微笑,並輕拍他的頭說:我們柾國果然是我的得力助手呀。
只是簡單地洗著碗盤,卻變成一種只專屬於他的時間。
也讓他產生不想隨意將這件家事讓給其他哥哥的想法。

田柾國不自覺地提起嘴角,一邊悄悄地走向廚房,一邊挽起手腕上的袖子口準備來幫忙,卻聽到了在那細微的流水聲之中,夾帶了另一個平常鮮少會出現的低沉嗓音。

「我知道的,沒關係……」

他不自覺地停下腳步,默默地站在廚房斜後方的牆壁角落。
與成員們相處了將近快六年,心裡也明瞭聲音的主人是誰,但田柾國還是無法克制自己去看。

映入眼簾的,依然是剛剛所猜測的對象,是站在流理台前有著被稱為太平洋肩膀的金碩珍。但那平常看起來寬厚的背影在此時卻看起來十分的嬌小,或許是因為對方整個身子全被另一人的雙臂給緊擁在懷中的關係吧。

「吶、」低沉的嗓音之中透露出卑微的語氣,金泰亨手臂緊擁的力道貌似又更加重了一些。

「哥,我們交往吧。」

像是瞬間抽走了聲音這個介質,世界變得安靜到令人害怕。

田柾國想要再聽得更清楚些,他明明是如此在意另一方的回答是甚麼,但意識卻不允許,不允許他的大腦繼續接收聲音的頻率,像是被有意地攔截,兩人的聲音開始漸漸變得模糊。
而雙腳幾乎是不聽使喚地走回他自己的臥房。

碰。

接下來喚回他那模糊不清的意識的,是自己那毫不留情關上房門的巨大聲響。
還好已經與南俊哥分房睡了,不然他應該會被這聲音嚇醒吧,哈哈真是萬幸阿。
不過哥自己的打呼聲也是跟這聲音有得拚阿,自己以前可是被嚇得不少次呢,如果有機會的話,還真想給他嚇回來呢、哈哈。

田柾國內心的喃喃自語不小心脫口而出,但他也不是很在意,反正只有他一個人。

就像五年前一個人蹲在角落的自己。

「哈哈、哈……」

他靠著牆壁滑落而下,輕笑聲夾雜了啜泣,最終縮起身子倚倒在衣櫥的角落旁,因為繁忙而久久未清掃的微塵飛溢四起,一一飄落在以愛乾淨出名的田柾國身上,但此刻他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以為能夠助眠的熱牛奶,流理臺的流水聲,金泰亨懇求著甚麼的低渾嗓音,金碩珍無語的笑容。

結果田柾國卻換來了一個更加失眠的夜晚。




* * *
02.

V.

小男孩喜愛唱歌。

他總是每天哼哼唱唱著,不論心情好或是壞,誰都無法阻止他停止歌唱。
某天他決定了,他要當歌手!純真的心中因此埋下了一個小小的夢想種子。
他驕傲又喜悅的對著老師、對著班上其他小朋友大聲說出他的夢想。卻只是惹來一陣譏笑,其中一位個子較高的男孩指著他大聲嚷嚷:「媽媽說唱歌的人以後不會成功的啦!」
後來他跟那個大塊頭好像激戰翻滾了五百回合吧。
回家路上,蛋黃色的夕陽映照在那小小駝著背的身影,他不斷抹去從眼角旁淌出的淚水,帥氣圓嫩的臉蛋多了幾道紅腫的傷痕,他忍著不哭出聲音,卻還是在見到奶奶後宣告失敗。

他撲向奶奶總是敞開的雙臂,感受奶奶總是溫暖輕撫他的掌心,柔和又慈祥的嗓音平穩地傳至他的耳裡:「泰亨阿,只要是你喜歡的事就去做吧。把握當下,絕不要後悔。只要是正確的事,奶奶永遠都會支持你的。」
「要好好把握住你真正喜歡的人事物阿。」
小男孩聽著,雙手抱得更緊更牢,他含著淚水點點頭,並將奶奶的話銘記在心。


而如今,我卻沒有把握住您呢,奶奶。


看著靈堂上那再也不會為他露出的慈祥笑容,他送上最後一束白百合,結束了兒時的回憶。
那時是九月,是正值防彈少年團的回歸準備期。
如瞬時而下的閃電,噩耗毫不留情的降臨在金泰亨身上。

那陣子的他幾乎是瀕臨失控的。不論是練習還是錄音,幾乎經常無法完成規劃的進度。在公司同仁及其他成員的的陪伴下,花了一段不算短的時間才冷靜下來。過了奔喪期間,才又開始準備十月回歸及電視劇開播的後續準備。

這段時日以來,成員們幾乎沒有一個敢掉以輕心,深怕一個微小的刺激,可能都會對金泰亨帶來極大的傷害。而身為大哥的金碩珍更是無微不至的陪伴著這位弟弟,他依舊記得那孩子看著奶奶照片的時候,心神近似被挖空般,只能由得淚水默默留下。


之後那眼神望向了他。
哥……你呢,你也會離開我嗎?
像是要抓住最後的浮木一樣,那是他丟出的警訊,是他對他的求救信號。
金碩珍不假思索地緊抓住金泰亨顫抖發涼的雙手。
會的,只要我能力所及,哥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他輕擦去了眼角的淚,終於露出了微笑。


×××


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練習生時期因為個性的關係,自己總是很容易與別人打成一片,但也因為我行我素的性格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而金碩珍是那少數難得能包容自己的其中之一。雖然也常斥責做錯事的他,但總是會在事後告訴他事情的對與錯是甚麼,結束後還常帶著他與田柾國到處吃吃玩玩。

所以比起其他練習生,他幾乎是天天黏著金碩珍不放,不論是宿舍還是練習室都看得到他緊跟著對方腳步的身影,還一度被其他練習生戲稱為「金碩珍的跟屁蟲」。

年少輕狂的他根本不在意那些流言斐語,我就是喜歡跟著碩珍哥,怎麼樣!咬我啊!
不就是黏著自己喜歡的哥哥而已嗎,又沒有甚麼不妥,況且碩珍哥也沒說我煩,那我還在意你們說的話幹嘛。
金泰亨認為,這並沒甚麼不對。
直到出道了一、兩年後,他漸漸發現了這情感的異常之處。似乎已經不止於成員們間的友誼、兄弟間的照顧。他的眼神開始只想追隨著他,連衣服底下的肌膚都想仔細地去碰觸。那種想要獨佔對方一小時、一整天、甚至是永遠的念頭不斷湧出。當他某一天意識到這件事時,幾乎是不敢置信。

不行、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這是不對的……

因此他開始漸漸疏遠金碩珍,裝作不想理睬對方的模樣。而金碩珍只是露出無奈的神情,拍拍他的肩說:「等你想跟我說時再來找哥吧,哥會等你的。」然而在每一次看到對方轉身離去的背影後,呼吸之間又像是被抽走氧氣般地難受。他逼著自己習慣,習慣放棄、習慣常理。

而奶奶的離開,打破了一切的規範。

每日每夜的陪伴讓金泰亨又再次與金碩珍形影不離,甚至是變本加歷的程度。
從MAMA年末舞台的合作練習、回歸MV的拍攝,到電視劇OST的合唱錄音,連在宿舍內的行動也是,幾乎每分每秒都在彼此身旁。

像是怕他消失一樣。
像是一個轉身,就會像蝴蝶一樣隨風而去那般。
珍哥會不會有天也會像奶奶一樣,突然地離去,永遠不能再相見呢。
如果再不把握住,就連後悔的機會都不能擁有了。

金泰亨如此想著。


×××


某日深夜,金泰亨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撿到了一朵百合,百合緩緩綻放於他的雙掌之中,顏色有些特別,每片花瓣居然都有屬於自己的顏色。
其中他看到一片粉色的花瓣,視線立即就被吸引住了,雙眼怎樣都不願移開,心中瞬間被喜歡的感情佔得滿滿的、是那種寧願被世界遺棄也無所謂的「喜歡」。

他仔細地用掌心包裹住它,卻不小心碰觸了其他五片花瓣,那五片花瓣開始一片一片的凋零、墜落。他有些苦惱,他不想放下這片粉色的花瓣,但也不想因此放棄其他有著獨特色彩的瓣片,忽然他下意識抬起了頭,看到遠處熟悉的人影。

是他思念已久的奶奶。

金泰亨幾乎是欣喜若狂,他拔腿就想奔向奶奶那裡,卻發現身體居然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無法發出。
奶奶從遠方望向了他,但表情卻不是記憶中那充滿慈愛的笑容。
失望、難過、不捨,這些情緒完完整整的映在她的臉上,奶奶向他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金泰亨不懂,是這陣子他做得不好嗎?
不是要極盡所能保握自己所喜歡的人事物嗎?
然而為甚麼要這樣看著他呢,奶奶?

剎時,一陣強風吹過,他原先小心翼翼護著的粉色花瓣飛入了滿天霧氣的空中。

不行。
我不能再失去任何東西了。
不能連你也……!


鐘聲滴答作響,金泰亨猛地睜開了雙眼,他看著眼前自己伸往空中的右手,像是想要抓緊著什麼而掙扎著。他迅速地坐起身喘著氣,手背擦去額頭與頸間不斷冒出的冷汗。
或許是最近回歸期太過忙碌,讓他幾乎每日都睡得不是很好,今天明明難得夢到了奶奶,但模糊的記憶之中卻不是甚麼令人開心的印象。
凋落的花瓣,奶奶失落的嘆息,以及那唯一的粉色。
他搔了搔一頭亂髮,掀起被子從床上離去,打算到浴室擦擦被汗水浸溼的身子。

來到走廊,矗立在眼前的是那經常站在流理臺前,寬厚溫暖的背影。
那人依舊穿著萬年不變的粉色帽T,洗著大家遺留下來的鍋碗瓢盆。
看著金碩珍的身影,金泰亨想起方才的夢,心頭又是一緊。
腳步下意識緩緩地踏出,思考甚麼的全數拋棄,他只知道要往對方走去。

影子漸漸籠罩住金碩珍身後的光線,對方也似乎察覺到了,有些側頭轉了過去:「你這小子還沒……阿、泰亨嗎?」
金碩珍頓了頓原先有些開玩笑的語氣,收起的笑容有些尷尬:「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呢?」

果然阿、不是我。

那人眼中原先稍稍期待著的目光,雖然只有短短一剎那,依舊還是被金泰亨捕捉到那黯淡下來的瞬間。
也難怪就算自己總是纏著金碩珍不放,卻還是隱約察覺到對方那總是留意著周圍的眼神與動作。

金泰亨腦中閃過那片消逝在霧中的粉色花瓣,似乎有一秒與眼前的金碩珍重疊在一起,他不顧對方投射過來的疑惑眼神,直接將雙手從背後伸向前環抱住對方,突然的動作也讓金碩珍縮瑟了一下。

「泰、泰亨?怎麼了嗎?」
「哥,我知道,我不是在你心中的那個人,對吧。」
金碩珍幾乎是一瞬間僵直了身體。
似乎也沒打算讓對方有任何回答的機會,金泰亨繼續說道。
「我知道的,沒關係……」
他的身軀微微發抖,更加環緊手臂的力道幾乎像是要把臂中的人給揉壓輾碎。
「就算只有我一廂情願也行……好嗎?」
「吶、」

「哥,我們交往吧。」

碰。

深夜陌生的巨響像是劃開了一道不願被深埋的大門,餘音不斷繚繞在冷冽的空氣之中。




* * *
03.


「怎麼了,台下的粉絲們還在看著呢。」
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鄭號錫搭上了田柾國的肩小聲問道,臉上帶著始終如一的專業笑容,持續向下方的觀眾打著招呼。
田柾國頓了一會,搖了搖頭照樣小聲回答沒事,想起自己身為站在舞台上的藝人,私人情緒那些都應當放下才是。
他深吸了口氣,馬上露出了微笑,並在金泰亨的身後不遠處比了個手指愛心。

當作甚麼都沒發生過。
反正任何事都會像頭上的煙火一樣一瞬而散吧。

不去想是甚麼時候開始的。
不去管兩人之間到了怎樣的程度。
這樣就能繼續生活下去。
……是吧?

「拍合照囉大家!」
在工作人員的號召之下,成員們開始往待機室的沙發集合。
而金泰亨就像往常一樣,馬上佔據了金碩珍身旁的座位,被工作人員笑說簡直黏得像是什麼史萊姆一樣。他也頑皮地回嘴,說自己是只專屬於珍哥的史萊姆啦。

「嗯?沒位置了嗎?不然柾國阿,坐這裡坐這裡、反正這也差不多快變你的VIP座位了啊。」發現田柾國還愣在原地,金碩珍急忙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弟弟過來。

終於看到金碩珍對著自己露出了笑容,田柾國這半天悶著的氣頓時煙消雲散,他像平常一樣蹦蹦跳跳地跑向金碩珍,像平常一樣偷捏了一下他哥的大腿肉,壞心地取笑對方是不是又胖了一點,只為看一眼金碩珍紅得發燙的耳朵,和像小孩子一樣氣嘟嘟的反應。

然而下一瞬間,散出的悶氣又硬生生地一股腦全被塞了回來,就在金泰亨把他整個人從金碩珍身上拉走,搬移到他自身的大腿上後。
「田柾國,你坐這就好。」
「……」那眼神與平常和他嘻笑玩鬧的金泰亨不同,銳利的像是一把刀。哪怕只是碰一根金碩珍的汗毛,可能自己的指頭就不見了也說不定。
田柾國垂眼喔了一聲,努力地擠出笑容,就算自己那該死的好視力看到了身旁兩人那緊握的十指,也不能做出任何反應。
他故作鎮定地看著前方,向眼前的相機鏡頭獻出既有的靈魂。

喀擦。


×××


結束了合照時間,待機室開始進行了善後整理,而金碩珍依然在各個成員間跑來跑去,看起來忙碌程度也不輸其他工作人員。
而田柾國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覺,甚麼都不用想、最好也甚麼都不要讓他看到。
他向身旁的經紀人表示想先回車上休息,交代完後就離開了鬧哄哄的待機室,關上門的瞬間就像是被世界隔絕了開來,難得的讓他有一絲慶幸。
然而才走沒幾步,後方馬上有人戳了戳他的臂膀。
轉身一看,是剛剛像隻蜜蜂在成員間嗡嗡飛不停的金碩珍。對方沒說甚麼,只是向他指了指旁邊的樓梯間,便拉著他走了進去。

他輕輕關上安全門,見四周沒其他人後才露出擔憂的表情:「柾國啊,今天怎麼了嗎?狀態看起來不是很好……」
「我……」

還是被珍哥看出來了嗎。

總是那麼仔細的在觀察我們呢,不論是宿舍中玧其哥跌倒後的耳朵傷口、號錫哥激烈練習後的肌肉拉傷、南俊哥以前的舊傷復發、智旻哥的自卑感作祟……只要一點點微妙的差異都躲不過他的雙眼。
……還有泰亨哥,從那時開始壯大的不安全感。
至於自己,根本是個連為什麼會變現在這種狀況都搞不清楚的死屁孩,不是嗎?

從那晚過後就認知到了,那名為佔有慾的情感。
他警告著自己,忘了那晚,遮起自己的雙眼就好了。
然而內心深處還是無法放棄,畢竟放下哪是那麼容易能做到的事呢。
如果那是成熟大人才能懂得的處事態度,那我不如還是當個小孩就好。

當天深夜的畫面又再次於腦海中一閃而過,接著是那雙緊扣彼此的十指,煩躁不耐的火氣瞬間湧上,沒來由地使他乍舌,聲量也逐漸壓抑不住。

「……我想珍哥不會不知道原因吧?」
「原因…?跟我有關嗎?啊、是我剛表演又跳錯了是不是?對不起啊,哥跟你保證下次不會──」
「我看到了,你跟泰亨哥的事。」

金碩珍聞言立即停下了嘴,他楞了幾秒,卻不發任何一語,只是直視著他瞳孔中的倒影,簡直要看透了他的內心。這跟田柾國原本預想的反應不一樣,對方過於平淡的表情讓他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是嘛,你看到了啊……難怪說是我害的呢。」
那表情只是無奈一切的發生,微垂的眉似乎隱含了數種情緒在內,他眨了眨眼,只是再次露出了微笑。
「我們柾國是乖孩子吧?可以答應哥,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
他豎起手指抵在那好看的唇前,嘴角微微勾起,彷彿這樣做一切都能被原諒。

「……可以,但是,有交換條件。」

看到對方眼裡終於閃過一絲絲的困惑與驚慌,田柾國終於才穩下了心神,畢竟從容的金碩珍總是讓他看不透。

「哥,為我唱首歌吧。」






* * *
04.


今日天氣晴,空氣品質良好,或許能在夜晚的天空看到不少的星星,新聞預報是這樣說的。

幽黑的房間透著微微的亮光,電視上播出的畫面變換在牆面上,嚼著零食的咖滋聲不斷迴盪在金碩珍的房內。
房間主人與另一名近日常光顧的訪客一起窩在電視前的懶骨頭沙發上,身上棉被的尺寸也剛剛好把兩人給包得妥妥地。

金泰亨將爆米花桶牢牢地卡在懷裡,一口又一口地吃著,他兩眼直視著螢幕,看到畫面中哥哥被女團成員手上的蟲子嚇得花容失色,不禁整個人笑到趴往本尊身上去:「哈哈哈!天啊珍哥你的反應也太有趣!是說那時去叢林有沒有見到甚麼奇怪的生物阿?」
被弟弟嘲笑的金碩珍撇了撇嘴,趕緊用手肘將趴在他身上的金泰亨頂了回去:「別笑我啦,就……奇怪的蟲子很多,光這個就恐怖了。」回想了一會,他又再次惹了自己一身雞皮疙瘩。
「是喔,真是辛苦我們珍哥了,下次讓我跟你一起去啊,我去把那些蟲子都趕走!」金泰亨一邊作勢往天空拍了一下,擺出像是打到一隻巨大蚊子的驕傲神情。
「哈哈,你只會抓蟲子追著我跑吧,而且你這孩子每次都吃現成的,找你還不如找柾國咧。」
「……」
「阿不過你收拾餐桌的能力倒是還不錯啦……嗯?怎麼了,想睡了嗎?」這孩子怎麼突然就躺在我大腿上了?
他戳了戳腿上弟弟軟嫩的臉頰,而對方只是靜靜地嘟起了嘴,沒一會才傳出了小小聲的抱怨:「珍哥,你當時為什麼要叫柾國坐你大腿?」
「啊?你是說年末合照的時候嗎?不就因為沒位置坐了……」
「哥。」
金泰亨抬頭看著他,溫熱的掌心覆上了他的雙頰。
「哥,雖然說現在這個關係是我單方面任性的要求,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記在心上。」
「我們正在交往,這件事……」
「就算是成員們,我也是會吃醋的。」
「好嗎,哥?」金泰亨的雙手加重了些力道,卻還是溫柔,像是捧著珍貴僅有的花。
平常不笑則銳利的眼眸卻只有在他面前才會柔得像水波,雖然常開玩笑說金泰亨板起臉就像隻大老虎,但其實也還只是隻需要別人關愛的小幼虎阿。

交往……嗎。
雖說是「交往」,但其實相處模式跟以前好像也沒什麼不同。
金泰亨就跟往常一樣,不論是在宿舍或是在工作,每分每秒都黏在自己身邊不離開,如果硬要說最大的差異……那就是盯著金碩珍發呆的時間變多了。
問說怎麼了,他也只是傻傻地笑著搖頭說「沒什麼,只是看珍哥的帥臉看著有點入迷了」之類的糊話。
也因此即使過了快一個月,金碩珍幾乎完全沒意識到與金泰亨正在「交往」這件事情。
但為了安撫弟弟的情緒,他也不會吝嗇任何承諾。

「……嗯,我知道了。」金碩珍泛起了微笑,眼中參雜著一些對孩子的寵溺。
「太好了!」眼前的金泰亨再次漾出一個笑得開朗的四方嘴,這是金碩珍最喜歡看到的其中一種他,如果可以永遠這樣無憂無慮的笑著就好了。
「嗯?」金泰亨瞄了眼房間的窗台,隨即坐了起來跑了過去,他將頭探出窗外,發出了一陣驚呼。
「哇────珍哥你快過來!今天難得可以見到那麼多星星呢。」
「真的耶……」金碩珍跟著對方的腳步來到窗台,眼前的奇景讓他也禁不住感嘆。

對於光害程度不算低的首爾來說,能在夜晚見到一、兩顆星星已經算是幸運,今天肉眼可見的確有到數十顆左右,對長期待在都市的他們來說更是難得。
「不過還是比不上阿。」金泰亨伸出手向前比劃了一個大圓,臉上帶著興奮的神情,加上一絲絲的懷念與驕傲:「我故鄉那的星空啊,放眼望去可是滿──滿的一整片喔!」
「大邱嗎……那一定很美吧。」
「嗯,真的很美!所以、」金泰亨伸手握住了身旁的金碩珍,口氣中帶了些謹慎,搞得像這是甚麼生命中最重要的邀請似的:「我想帶珍哥去看。我想帶哥去看大邱那滿山滿谷的星星。」
「一起、回去嗎?」被緊握的手漸漸升高了溫度,然而那力道卻讓金碩珍有些感到疼痛,他忍不住將手縮回了些。
望著對方的眼底,金碩珍知道這邀請對金泰亨來說一定不是甚麼隨便的小事,但這次,自己能給予對方承諾嗎?他有些慌張地說道:「那、那我們也找其他成員一起──」
「不。」那眼神堅定不移,似乎沒有任何猶豫。
「我只想帶哥去,不行嗎?」
「……有時間再說吧,過不久就要準備巡迴了,不是嗎?」然而金碩珍這次選擇別開了視線,看著哥哥的反應,金泰亨也只能悄悄說了聲「也對」。

「……啊、是流星!珍哥!我們快許願!」
下一秒金泰亨突然興奮地大叫了一聲,他搖了搖金碩珍的肩膀,指著遠方的天空。
「流星?在哪裡?這裡怎麼可能會有……」
「不管了啦,快閉上眼睛許願!」
「喔、喔……」
看著身旁的孩子已經進入認真許願模式,金碩珍只好也一起跟著閉眼低頭。突然急急忙忙地被迫許願,說實在的還真的想不到可以許甚麼願望。平常也沒想太多自己真正想要實現的心願是哪些,只好大約說了個國泰民安世界和平的大眾願望。
啊……想到了,最重要的還是那個吧。

希望成員們能永遠健康的在一起。

他緊閉了雙眼在心頭默念,期望這個心願還來得及帶給已遠去的流星。
而後右耳傳來了音樂,是段清新悠揚的鋼琴聲。

金碩珍倏地睜開眼,看向了耳機的另一端。
「如何,哥?」金泰亨拿著手機,指了指他的左耳:「雖然還不是很成熟,但這是寫給你的喔。」
金碩珍睜大了雙眼,他有些錯愕地指了指遠方的星空,又指了指自己,接著換來金泰亨勾起一個調皮的笑。
「喔──你這心機的孩子!剛剛說有流星是騙我的對不對?」
「嘿嘿,因為我想給珍哥一個驚喜嘛。」金泰亨笑得像孩子,讓這玩笑顯得天真又單純的可愛。
「我想聽哥現在唱這首歌給我聽。」
「現在?可是我又不知道歌詞和旋律……」
「沒關係啊,哥就照自己現在的心情唱啊。像我這樣──」
金泰亨清了清有些乾燥的喉嚨,深吸了口氣。

──星辰就算再耀眼,也不及你的光芒
──世界僅有的你

飄揚在星空下的歌聲迴盪在兩人之間,低沉的嗓音伴隨著柔美優雅的旋律,似乎每字每句都乘載著一份心意,重重地敲擊著心臟,令人恍惚。

「紫愛你、紫愛你、我的碩珍哥!」才唱了兩句,金泰亨就露出平常撒嬌的模樣,還在最後加上個雙手大愛心,又變回那個令金碩珍沒輒的四次元弟弟。
「哈哈!什麼啊後面的歌詞,虧你還唱得那麼真摯。」後面大脫序的歌詞讓金碩珍笑的彎腰,生理淚水差點被迫掛在眼角上。
「珍哥別笑啦,後面那句也是傳達出我百分百的真心好不好!你再笑、我就要認真囉!」
看著金泰亨噘着嘴賭氣的模樣,金碩珍也抱著逗孩子玩的心態,欣然地接受挑戰:「好啊,我就看你可以認真到什麼程──」
孩子氣挑釁的話語還沒說完,金碩珍的雙頰立即被雙手捧起,陌生的觸感在下秒覆上自己的唇,一切都是如此輕軟,像是棉花一樣,一碰就化。他感覺到對方的雙手正微微顫抖著,而雙唇也是不斷哆嗦,好看的眉間似乎因為緊張而皺成好幾道摺痕,像是為這生獻上唯一珍貴的吻那般誠懇。
之後溫度漸漸離開了彼此的唇瓣,金泰亨難得的讓紅潮攀上全臉。

「就說了吧,我是會認真的。哈哈、心臟還在蹦蹦跳個不停呢……」他有些羞澀地笑著,大大地呼出一口氣,鬆懈的身軀自然而然就往對方肩膀靠上。
「剛剛已經把檔案傳給哥了,之後再唱給我聽,好嗎?」
從四片唇瓣交疊後腦袋就像是被刷了一道空白,金碩珍緩了幾秒,也只能默默應了一聲。
一陣胸悶忽然襲來,使金碩珍有些喘不上氣,他趕緊將身上的金泰亨扶起說道:「泰亨啊、那個……我想到我還有一堆碗沒洗!我先去解決他們,不然你們明早就沒碗盤可用了。」
他立即起身走到了房門口,在打開門扉之前轉身留下了淡然的微笑。

「早點回房睡吧,晚安。」

喀,關上門迎來了一陣寂靜。
他輕輕地靠在闔起的房門前,從呼吸中終於感覺到氧氣的存在,伸手撫摸了剛剛被親吻的唇。
明明感受到了溫度,明明記得那短暫的觸感。
然而,
他卻感覺不到任何一絲絲情緒的起伏。




* * *
05.

捲起衣袖,金碩珍準備起身走往廚房,雖說剛剛那一番話很像是想逃離現場而編出來的藉口,但也的確是有一堆碗盤在廚房等著他沒錯。洗洗碗,做些別的事,至少能淨空一下他混沌的腦袋。
然而刷洗碗盤的聲響漸漸從廚房傳出,看來已經有其他人將他的工作搶去了。

聽到腳步聲的靠近,田柾國才從流理臺前轉過了身。「珍哥,你一直沒來洗碗,我只好先幫你洗了。」
明明沒開口說甚麼,但田柾國就知道是他。而對方俐落的動作已經將大部分的碗盤洗好掛在鐵網上瀝乾,不愧是黃金忙內,連洗碗的效率都是一流。
「不好意思啦柾國……要不然這次換哥我來幫忙擦盤子吧?如何?」金碩珍拿起旁邊的乾布晃了晃,希望能與家裡的忙內來個等價交換。
「也行啦,本來想說某人應該是談戀愛談到忘我了才會忘記這群碗盤……」
「噓、小聲點──!」田柾國話一出口,金碩珍嚇得豎起食指抵在他面前。
畢竟「戀愛」兩字在整個娛樂圈中,甚至是在宿舍裡,都可以當作前十大禁忌詞彙。
但田柾國想起前陣子告訴金碩珍知道他與泰亨哥的事時,反應不是這樣的……「喔?我還以為哥不在意這件事呢。可以那麼從容地承認,到底是多不在乎我的感受啊。」可能一起生活久了,田柾國身為忙內的個性就是想說甚麼就說甚麼,連像是撒嬌的抱怨都直接一併說出。
「也不是那麼說、只是……」
只是什麼呢?話一到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口。但看著田柾國嘴都快要噘到鼻子上的表情,他卻有些暗暗自喜。金碩珍忍不住在內心想,難道是因為有個自己也不願承認的原因嗎?
見金碩珍遲遲沒開口,田柾國也只能嘆了口氣,繼續洗著手上剩下的碗盤。

中間兩人的沉默讓金碩珍無法適應,明明平常跟田柾國就是無話不說的關係,但在那件事之後,他其實明顯感受到了對方的疏離,別說開玩笑了,連「覺得今天午餐如何」之類的話題都很難提起。
但這也讓他知道了件事實。
原來,這種再簡單不過的一件小事,對於自己是那麼重要。

「珍哥。」
「是!怎麼了?」
聽到弟弟久違的呼喊,金碩珍馬上亮起了雙眼,幾乎連屁股上無形的尾巴都開始搖了起來。
「那我會有機會嗎?」
「……甚麼?」他眨了眨雙眼,向弟弟再次確認這句話的意思。
「如果換作我跟哥,會有機會嗎?」
「……?」
田柾國所說的每字他都聽懂,但為何湊在一起就變成像摩斯密碼一樣難解的東西?
機會?甚麼……機會?
「哥你……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田柾國又長嘆了一口氣,頓時覺得自己有些丟人現眼。這壞習慣永遠改不掉,為什麼要像個孩子一樣在那逼人做出選擇,為什麼不能像個大人一樣,冷靜沉著的處理自己的情緒?
還是早早洗完碗離開吧。「哥,借我過一下,我放個盤子……嗯?珍哥你的脖子……」
好紅。
「嗯?欸、欸?」
被田柾國那麼一提醒,腦袋還在當機的金碩珍急忙蓋住後頸回頭,反而露出了整張紅得像是已經被燙熟的臉龐。
甚麼啊、這反應是……
見到金碩珍那紅得誇張的雙頰,田柾國的雙手也跟著遲鈍的楞在那裏,手上原本要放在櫥櫃的盤子也因此往下滑落──
「柾國退後!」
話聲一落,金碩珍急忙張開手臂將田柾國往身後支開。

盤子嘩啷一響應聲摔進了水槽內,瓷盤因撞擊而碎裂四散,或大或小的碎片向上反彈而起,其中之一就不偏不移向金碩珍的左手臂劃了過去。
「珍哥!」
將近八公分的血痕在手臂上綻開,鮮血也漸漸地從傷口不斷湧出,每一滴都成為在地上綻放的紅花。
「哥!」田柾國趕緊拿了椅子上的毛巾壓住止血,他朝金碩珍喊道:「你先去我房間等,不要驚動大家,我去拿急救箱!」


×××


「珍哥是笨蛋嗎。」

田柾國打開急救箱,開始拿著酒精棉棒清理傷口,嘴上也不忘訓斥一下這明明大他五歲的哥哥。
「明明平常就叫我們寧願讓盤子破也不要讓自己受傷,結果自己咧?都這把年紀了反而還那麼不小心。」
「因為我不想讓我們忙內受傷嘛……痛!」
酒精殺菌時的刺激讓金碩珍不免地唉了一聲,害田柾國看了直搖頭。
「那我就想看你受傷嗎?真是,明明那麼怕痛的人……」
「噗!」
金碩珍一聲噗哧,讓田柾國頭上的青筋又更加重了。

「你怎麼這種時候怎麼還笑得出來啦!手都受傷成這樣了耶?」
「抱歉抱歉,只是覺得碎碎唸的柾國很可愛啊,這種被擔心的感覺也蠻不錯的。」金碩珍露出大叔盒盒笑了幾聲,往常可能都是換來自家忙內擠得皺成一團的笑臉,然而這次卻是一副受不了他的白眼,也蠻新鮮的。
「哥你是沒有被少擔心過嗎……明明平常比我還像孩子。」
金碩珍看得田柾國的包紮手法看得出神,他有些好奇,這孩子是甚麼時候默默學會了這些?是甚麼時候成長為一個自己無法再繼續保護的人呢?
「不過柾國你……包得很熟練呢,記得以前有擦傷都還是我幫你處理的說。」
這哥又不聽人講話……「反正就、看久哥怎麼用的自然而然就學會了啊。」

剛成為練習生時大大小小的傷都受過,然而每個工作人員們也不是隨時都有空,練習生又那麼多,幾乎都是自己或是相互照應處理的。而當時的金碩珍也幫了不少練習生的忙,連田柾國都包括在內。
他還記得當時練舞撞到欄杆劃傷了臉,珍哥後來幫他處理時那不捨的表情,從那之後他發誓,別再讓珍哥看到他受傷,就算受傷了,也要自己處理好。

「是嗎,孩子真的長大了啊……」金碩珍想起以前的時光,臉上不自覺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是阿,都已經長到20歲,還是個成年人了。」田柾國將金碩珍的手纏起紗布,宣布了包紮程序告一段落,然而卻也沒打算放開對方的手,只是繼續默默地扶著。
「所以……哥對我這成年人有甚麼想法嗎?」 這次他好好地看向金碩珍,將臉貼近著他,雙眼凝視著對方又再次漸漸浮現的通紅,他似乎連彼此的心跳聲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幾乎是要篤定了心中的想法。

儘管如此,金碩珍卻是可以處理自身情緒,是那種他所厭惡,但也想成為的大人。

「想法?沒有啊,沒甚麼想法。而且對我來說,孩子就算過了五年,也一樣是孩子啊。」對方撇過了那近如咫尺的視線,低著頭默默說著。

啊、是嗎。
永遠都只能是孩子,永遠都只能當那個小了金碩珍五歲的弟弟是嗎。
田柾國恨透了這無法改變的差距。
為什麼是這先天上永遠無法改變的東西呢。

他依舊浮現了那從容的微笑,明明底下刻意隱滿了甚麼,田柾國卻始終看不透。

「好了,這樣就行了,明天在跟經紀人哥說看看要怎麼辦吧。那哥我先回……對了。」
金碩珍滿意地看了眼田柾國純熟的包紮技巧,正準備起身離開時,又像是想起了甚麼,轉身對上情緒有些悶悶不樂的弟弟。
被金碩珍那麼一盯,反倒換田柾國慌張了起來:「怎、怎麼了嗎?」
「也沒甚麼,只是突然想到你之前說的……你想要我唱甚麼歌啊?」
「阿、那個……」像是被問到了甚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田柾國的肢體瞬間變得有些不受控,好像哪裡都不是手腳的歸屬,水靈的大眼只能不斷地眨著亂飄。「緣、緣分到了自然會給哥啦!」 
他急忙地將金碩珍推出房門外,說了聲晚安後接著就是大門一關,只留下金碩珍呆愣在門口。
奇怪,提出這條件的明明就是田柾國他自己,怎麼反而換這孩子在害羞了? 這樣只是再吊他的胃口吧。

雖說孩子永遠是孩子,但也還是漸漸成長成自己不熟悉的模樣了啊。
有些令人不捨,卻也令人好奇。
他將手覆上房門,假裝自己能窺探到那只屬於田柾國的小小牆中洞。




×××



「呀、泰亨!金泰亨你走慢點!」
「田柾國咧!?呀、田柾國,你給我過來!」

明明今早還甚麼事都沒發生的。
金碩珍像平常一樣在走廊與金泰亨碰面打招呼,誰知道對方原本笑得淘氣的臉馬上變了色,直接抓起手臂問發生了甚麼事。
他安慰著金泰亨說這沒甚麼,順道簡單述說了來龍去脈,誰知道到了公司才一開車門,這傢伙就踩著箭步直衝練習室。

練習室的門一被打開,金泰亨就殺氣騰騰的往田柾國走去。
「甚麼呀……痛!泰亨哥你幹嘛阿?!」 
昨日晚睡加上今天早起,田柾國神智都還沒清醒,結果一早就被金泰亨緊揪著衣領往外拖,口氣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說、珍哥手上的傷是不是因為你?」

啊……原來。

懂了來者的用意,田柾國反而很快的冷靜下來:「是又怎樣?」
看著金泰亨怒氣直衝的面容,田柾國反而從中感到一絲絲的愉悅,真是奇怪,這種優越感還是第一次,幾乎是在理智的脫序邊緣遊走著。
「我跟珍哥之間的事不用你管,無論做了甚麼。」
聽到田柾國的回應,金泰亨反而輕聲一笑:「蛤?這種小孩的挑釁我是要回應甚麼?」
「小孩!?甚麼小孩、告訴你,別以為你跟珍哥在一起──」
啊。
想起與金碩珍做過的約定,他看了眼周圍的人群,田柾國又馬上關緊了嘴。
「我只想警告你,」金泰亨將他的衣領再次拎起,語氣絲毫沒有半點寬恕:「你再讓珍哥受傷,以後你就不會是我弟弟。」
「永遠不是。」
語畢,金泰亨一個甩手將田柾國往牆上推去。
「嗚!你……!」
眼看田柾國即將衝上前抓人,兩人間濃厚的火藥味瀰漫了整間練習室,害得其他成員只好立即上前把兩人拉開。
「等等你們兩個,有話好好說不行嗎?」鄭號錫把金泰亨往旁邊架走,實在搞不懂這兩個孩子怎麼會突然打起來。
「是阿,說出來我們大家可以一起討論的──」金南俊則負責把田柾國推開,以防他又再次往對方衝去。

「不用。」
金泰亨一個甩手,馬上把鄭號錫往一旁撞開,他冷眼看著其他成員說道:
「這是我跟這小子之間的事,不用哥你們插手。」
鄭號錫與金南俊兩人聞言馬上安靜了下來,原本想幫忙的雙手只能停留在空中,最終顯得有些無措。

咚!
巨大的聲響隨即從後方傳來,打破了室內凍結的空氣,卻也將氣氛瞬間降到谷底。
單手敲擊在練習室的玻璃門上,金碩珍如此說道。


「那你們兩個現在就給我滾出這練習室,馬上。」






* * *
06.

JIN.


金碩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打開水龍頭,試著讓水聲使自己冷靜些。

他試著雲淡風輕的對待這一切,甚至是泰亨的感情。
『我們交往吧。』
當下那個瞬間明明自己也是要說些甚麼的。
但卻因那環住自己的手臂力道而無法動作,聲音更是哽在喉頭的難受。

是要說甚麼呢……現在居然也想不太起來。
他自嘲開始退化的記憶。
或許這份感情久了自己也會習慣吧,他說服著自己。
當初的他無法放下泰亨,那太過跌入的他。
越純粹的孩子越是如一攤清靜的水,只要一滴黑墨,就能毀掉他的全部。

那自己呢?
其實在確定出道的當下他就把那個「自己」給藏了起來。
所以他笑著,不論是浮誇的笑或是淡然一笑。
其實都還是藏著。
在大眾前,在粉絲前,在成員面前。
自己的事不算甚麼,防彈才是現在最重要的。
所以把那些情感拋棄吧。
他對自己這樣說。

而與泰亨的關係也是發自於對成員們的愛護。
是的,他以為這樣就是保護了他。保護了金泰亨。
結果他錯了。
泰亨的依賴似乎漸漸變得沉重,甚至是壓力。
他對於他,原來早就是無法對等的,泰亨他所給予的太多了。
幾乎連四周原本的平靜都要強奪而去。
想起之前爭吵中成員因此受傷的臉,金碩珍又是一次的不捨。
也或許是雙方都特意忽視了一些東西吧。
忽視金泰亨那視如珍寶的愛。
而我,也忽視了自己的一切。

手臂上的傷口忽然一陣抽痛,像是要提醒金碩珍它的存在。
他凝視著那已經有些剝落的紗布,明明已經該換藥清潔傷口了,他卻還捨不得拆開。
金碩珍扯出了一個笑,雖然那樣貌簡直比哭還要糟糕。
透過紗布彷彿還看得見那被包覆住的傷痕,以及當時田柾國那替自己擔憂的面容。
可能再過個幾天,就會聽到那孩子一副著急的模樣跟自己說「怎麼沒聽話乖乖換紗布啊哥!」之類的了吧。
那一閃而過的景象終於讓金碩珍的笑容好看了一點。

『我不是在你心中的那個人,對吧。』
那日金泰亨在耳邊的低語再次響起,好像就這樣迴盪在浴室不會散去。
心中的……那個人?
金碩珍平常也沒特別去留意這些,他只是認為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該出現的就是那個人。
只屬於他與那令他疼愛的老么,獨一無二的位置。

田柾國的笑聲,田柾國的笑顏,田柾國喊著自己名字的樣貌。
以及──
『如果換作我跟哥,會有機會嗎?』
田柾國那因距離而升高的體溫,那因心跳而開始急促的呼吸。
不論是他,亦或是我。

砰通、砰通。
又開始了,拜託、停下來。
砰通、砰通、砰通。
停下來、停下一切的躁動與想法。
砰通、砰通、砰通、砰通。

砰通。

他將水龍頭關上,室內寂靜得連脈搏的顫抖似乎都能聽見。
金碩珍看著鏡中,也名為「金碩珍」的他。

早就明瞭一切了,不是嗎?



×××



叩叩、叩叩!

「裡面是誰啦──我快憋不住嗚哇阿阿阿!……珍哥?」
與膀胱努力奮戰的朴智旻差點被突然打開的廁門嚇得前功盡棄,他嘆了大大一口氣,原本想抱怨一下,但想起上次珍哥在練習室發生的爆氣事件,口氣又收斂了一點:「吼、珍哥下次別洗那麼久啦……嗯?珍哥你、怎麼了嗎……?」發現了一些不尋常,朴智旻的語氣馬上轉變成疑惑。
他一臉好像看到了甚麼的模樣,讓金碩珍不禁詢問道:
「我……看起來怎麼了嗎?」
眼前的弟弟摸了摸下巴,思考著是在哪裡看過這樣的表情:「哥你眼睛有點腫腫,臉還紅紅的……你看起來好像……」
朴智旻緊抿著嘴,拉著袖口擦了擦金碩珍臉頰上的水滴。


好像,剛跟甚麼道別了一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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