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我的世界
是我的開始，也是我的結束
由你來為我畫下句點

我一切的 wonder
那疑問的 answer


＊＊＊


一如往常的準備期，一如往常的工作室。
金南俊坐在電腦椅上胡亂隨興地自體旋轉，他看著環繞在身旁的KAWS TOY們，似乎也不能停止腦袋中的搖擺。
思緒迴路裡都是關於下張專輯歌曲的製作，再加上今天這日子。
沒有一個不是令他混雜的原因。

吃完了便當裡的最後一口飯菜，他拿起毛帽與擋風大衣穿上，雖說是三月，但傍晚的首爾還是有些冷冽。
到外面走走吧。

然而走向電梯的腳步卻在下秒自動轉向，來到了閔玧其的工作室門前。
他盯著腳下那不管看了幾次總是令人會心一笑的go away中指貓，再次讚嘆這東西與工作室主人的相配度。

反正結果都一樣，應該也不差這一次。
就跟前幾次一樣，就懷抱著一線希望。

與今日凌晨在門外的心情不同，金南俊有些不安地按下門鈴。
「哥，是我」他向著話筒說。
不久後傳來電子鎖解開的聲音，門縫中的工作室主人降下了音響的音量，轉過身用臉上的表情直接地傳達了疑惑。

「我要出去走走，玧其哥有空的話，要一起嗎？」

金南俊的語氣已不如前幾年第一次詢問的那般緊張，畢竟當你被打槍個10多次後，也就會習慣了。
詢問，接著再得到相同的答案"我在忙，你去吧"。

「……」

然而這次對方的思考時間居然比以往都還要久，這反倒讓金南俊開始緊張起來。
為了不讓那焦躁感繼續侵蝕自己，他決定先自我了斷這次的邀約。
「哥在忙就算了，那我先——」
「等等、我拿個外套，」工作室主人少見的有些慌忙，他看著螢幕上的音軌按下了Ctrl+S，隨手抓了桌上的手機及零錢包和鑰匙塞進掛在一旁的夾克後穿起。
一氣呵成的動作讓金南俊有些看傻了眼，沒看過的畫面不斷地刷新腦中的記憶庫。

幾秒後深藍色毛帽與那有些亂翹的銀白髮絲及在視線之前。
「好了，走吧。」


＊＊＊


初春夜晚的漢江旁依舊微涼，但附近出來散步的住戶已比前幾個月寒冬時還多了許多，兩人身旁不時走過三三兩兩的人群。

又再次來到了這地方呢，纛島。
自從通告變多之後金南俊就沒機會再來到這裡，一方面也是因為之前大方地分享給觀眾及粉絲知道後，對於這地方的感情就起了些微妙的變化。
但卻也沒預料到會是從閔玧其口中得到再次來到這裡的機會。

—該去哪裡好呢，附近公園那不曉得人多不多……
—纛島。
—咦？
—就去纛島吧。

背後是地鐵行駛過的聲響，而從旁擦肩而過的是人們因相依而產生的各種情誼。
就是從這裡誕生了Reflection，並且乘載著金南俊的憂愁與喜悅。

「原來是長這個樣子啊這地方。」
「是阿……阿、尤其這裡！」
金南俊立刻快步走到不遠處的長椅旁，佇立在旁的路燈照得他的笑容更加明顯：「這位置是我最常坐的地方，剛好能聽到後方地鐵經過的聲音，眼前的漢江景色也能盡收眼底，還有——」
「頭頂上的路燈剛好可以當個大檯燈，是嗎？」

金南俊眨眨眼，酒窩立即浮現在臉頰兩旁：「真不愧是SUGA哥，總是懂我在想甚麼。」
「不然是誰跟你在默契遊戲上得到滿分的阿。」
「哈哈，說得也是。」


這默契可是累積了八年阿。
八年。
準確來說，是2673天

2010年11月13日，閔玧其總是忘不了的日子，
連平常不記事的他都會默默在月曆的11月13日這個格子內寫上數字，就算別人問起原因，他也只是簡單用「入公司的年數」來搪塞過去。
初次相遇時彼此都還只是個孩子，說到兩人對於對方的印象？不外乎就是在地下有大略聽聞過的年輕Rapper，其他資訊皆是一團謎。
冬天的他鋪著厚厚的灰色夾克，皺皺的運動褲顯得有些不修邊幅，他微抬起頭，看向個子高他一些的金南俊，心想著再過不了幾年自己也能追上他的身高，到時就是我用鼻孔看你了。
對於高度過於執著的視線似乎毫無遮掩地傳達了過去，微高的弟弟馬上與他對上了視線，那時就顯眼的酒窩馬上印在他的腦海之內，不久後對方伸出了手：
『您好。』
高個子弟弟看向那皮膚白得跟黑髮上的雪花有得比的閔玧其，總覺得與這哥十分相配。
『……您好。』微啞的獨特嗓音回覆了他的招呼，而手掌則是傳來比自己微低的體溫。
但心中卻是有些暖暖地，真不可思議，年僅十七歲的孩子如此想。
那天11月13日，他們初次見面的日子。


＊＊＊


他們在昏黃的燈光下坐著，倚靠在對兩人來說稍嫌擁擠的椅凳上。
無聲的空氣在兩人之間流動，誰也沒先張嘴說些甚麼，讓溜著狗經過的婦人還以為他們只是剛好坐在同一張座椅上的陌生人。
但這才是他們的相處模式，不必要的話不說，只是呼吸著同個空間的氣息，都令他們感到自在。
相處生活久了，其實光憑著一個眨眼或是一個蹬腳的動作，對方在想甚麼都能略之一二，所以心事甚麼的反而不用多說，況且他們也相信對方自己能夠打理清楚。

不過今天的確有些甚麼不太對勁，兩人心裡不約而同冒出一樣的想法。
譬如說，閔玧其發現了，金南俊比起平時更常去擺弄大衣上的鈕扣，像是栓瓶蓋似的一直想把他們通通轉緊。
又譬如說，金南俊發現了，閔玧其那應該已經稍稍戒掉的咬指甲習性又再次跑了出來，明明已經有段時日沒在看他這樣做了才對。
寂靜的同時，卻也不斷生出至今從未有過的疑惑。

「南俊阿，那個甚麼……」
跟往常一樣，閔玧其總是率先打破這陣沉默。
他停下了嚙咬指甲的動作，並將圍巾又拉高了些，遮住那被夜風吹得有些凍的鼻頭：「今天是我生日，所以就來了。」

金南俊停下了轉動鈕扣的動作，有些驚愕的看向坐在身旁的閔玧其。

「因為看你好像很在意的樣子，」他看向遠方對岸的點點星燈，遍布地反射在粼粼波光的河面之上，深夜裡耀眼的景象不自覺地令他的雙眸微瞇了起來：「而且我一直都還蠻想來這地方看看的。」
你創造出的Reflection，以及屬於你的Reflection。
那個讓你能夠找尋自己的地方。
在屬於自已的誕生之日相見，某方面來說算是閔玧其一種奇特的浪漫感吧。
畢竟之前的有幾次的確是過於繁忙而拒絕，但其他原因則是他還沒準備好，準備好接受對方將給予他的「甚麼」。

「這樣、嗎……」
所以這一年來他每次邀請卻被回絕的原因，就只是因為選錯日期嗎……總覺得還真令人難以接受。
還是說閔玧其也跟自己一樣，都還在整理心底那些無法解開的結？
金南俊跟隨著對方的視線，同樣望向那遙遠的某處，或許是「反正都被看透了」的想法已經占據了他的大半腦袋，原本還有些謹慎的態度此時通通一哄而散。
「那我可以問問哥嗎？」
見對方沒有拒絕的反應，他也就當作默許他的詢問：「你反常的原因是甚麼？」

他看向閔玧其，而後者只是頓了幾秒，仰頭看向已被黑夜染成深紫的雲朵，圍巾下微微噘起的嘴在沒被發現的情況下偷偷嘆了口氣：
「生日這天，總是會發生各種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沒錯吧？南俊。」
嗯？這意思是……

還來不及讓金南俊有思考的時間，閔玧其隨即從座椅上起身，他站得挺直，隨意讓晚風吹拂他那因非回歸期而長得有些過火的瀏海。
「前年你寫的那些話的推特到底是想要說甚麼？」過了一會他開口說道。
前年？
「還有為什麼演唱會那天要突然那樣說？」
演唱會？
「而且，到底是甚麼話你非得要等到世界末日才要跟我講？」
世界末日？
「等等、哥，你說太快了我現在有些反應不過來……」
「自己講過的話都不記得，這樣可不是負責任的男人啊。」

呃、其實金南俊沒說過他忘了，只是被他玧其哥突然提及這些事情給嚇到罷了。
閔玧其所講的那些每字每句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畢竟這些貌似都是他衝動之下而說出的產物。
還是抹滅不掉的那種。
其實比起閔玧其的直話直說，金南俊更是謹言慎行許多。
但只要碰到閔玧其，他總是會輕易地越軌，總是會突然地衝動，衝動到做了許多他挽回不了的事
對，例如閔玧其上面說的那些。

「所以你有想要跟我解釋這些使我今天反常的原因嗎？」
閔玧其說著，依舊望著對岸，沒看向他。

聽說在情急之下許多真實的想法都會順帶一湧而出，不論是現在的閔玧其，亦或是今日的金南俊。

「……吶、玧其哥」金南俊嘴角勾起一個彎彎的弧度，走個兩小步默默靠近走離路燈稍遠的閔玧其，藉著身高優勢，他微低下頭地在被白色髮絲覆蓋的耳廓邊輕聲：「我說的那些糊里糊塗的話，你都還記著？」
「你說那些是糊里糊塗的話？」那些擾亂我思緒好幾年的東西你居然說是隨口而出的？搞得好像是自己一頭熱的錯覺讓閔玧其有些不悅地轉過身子，雙眸正好對上金南俊那雙勾著笑意的眼。

「但如果哥覺得那些不是糊里糊塗的話，那它們就不會是。」
金南俊說著，纖長的手指也邊細心地幫他哥調整圍巾沒遮到的地方，細膩的動作如果讓熟識的人看到一定會覺得不可置信，誰會相信現在的他是那個破壞王金南俊呢。
他對待閔玧其如對待易碎品一般，總是過於小心謹慎，雖然他也清楚這哥的內心也是比誰都還要強大堅毅，根本不差自己那一點關心，或者反倒變得多於了吧。
但他還是止不住那份過多的在意，停不下越劇蓬勃的思慕。

因此才打了那封使用稱讚與Diss來掩蓋真相，搞得他哥莫名奇妙的txt檔。
因此他才在演唱會最後無法控制情緒，跟著「ARMY我愛你、金南俊我愛你」順道脫口而出了「閔玧其我愛你」。
因此可以的話，他想將這些赤裸的心情全都在世界末日傾巢而出。

「所以，對於哥來說，它們重要嗎？」
閔玧其瞇起如貓般細長的雙眼，拉了拉金南俊剛幫他整理好的圍巾，將臉埋進了更深處，有些不情願的偏過了頭：「……不知道。」
隨後他邁開步伐，兩步併一步地往小坡地上走去。

重要嗎？
關於這問題，倒是讓閔玧其罕見的體會到金南俊有時也是蠻蠢的。
廢話，不重要的話我記起來要幹嘛。

再次跨出那一步、接著第二步。
「……你可以用你那顆IQ148的腦袋想想。」
然而閔玧其並沒有說出答案，只是任由金南俊從後方小跑步地跟上他的身後。
「那我想哥應該也了解我為何做那些事的原因了。」
「……」

之後金南俊終於跟上他哥的腳步，走在他身旁與其並列成行，他看著燈下兩人逐漸拉長的影子，帶著微笑緩緩地說：「哥，你有想過『永遠』這件事嗎。」
「沒有。現在沒有，之後也不會去想。那太過於虛幻了。」雖然這問題來得突兀，但關於這答案，閔玧其幾乎回答得不假思索。
永遠，也可以說是不切實際的代名詞。
他一直對於現況抱著「處在高處，總有一日必會殞落」的想法，這樣當那天真正來臨之時，自己才不會感受到過多的苦痛。
也因此「當下」才會是那麼的珍貴，這對閔玧其來說才是最真實、最值得去擁有及珍惜的事。

「是嗎，其實也不用到永遠，我覺得就像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聽聞其言，閔玧其停下了腳步，注視著向前持續邁進的金南俊的背影。
「只要是我們一直在一起就好，」剩餘一人的腳踏聲嘎然而止，金南俊轉過了身，看向在他兩步之後的閔玧其，對方眼底的點點燈火讓他更篤定了勇氣。
「只要跟哥在一起，直到世界末日來臨的那天。」

——那將是我的永遠。

指尖微紅的左手緩緩向下伸去，停駐在閔玧其的眼前，對方拱起的手心像是有股引力會將人捲入其中。
「哥，你想跟我一起走嗎？」這段或許有些辛苦而漫長的路。

閔玧其呆愣了幾秒，低下了頭，像是有些焦躁的加快腳步越過了金南俊的身旁。
 依舊多跨出了那一步、接著第二步。

可以嗎？成為屬於對方的將來？
他直視了內心的深處，揭發一直埋藏著的渴望。
只是一起並肩走著，只是一起面對未來，和金南俊一起迎接或許不存在的永遠。

等待一片落葉墬下的時間，閔玧其微微偏過了身，伸出一直深藏在口袋內的右手。
被夾克袖口半掩著的指尖白皙中透些粉，向著金南俊那無處可歸的左手。
「……手好冷。」
就算到了最後，閔玧其果然還是不願放下那有些swag的一面。
這哥不坦率的地方也是讓自己深陷其中的原因之一吧。金南俊不自覺地傻傻笑著，頰上的酒窩似乎又凹地更深。
「哥，馬上就要是春天了呢，不會那麼冷了，之後可以安心啦。」
他急忙向前覆上那空著的手心，而後傳來的卻是讓他笑容更加明朗的暖意，幾乎與八年前一樣，從未變過。


那曾經如冬的七年，將因你而迎來往後的春日。
——願我們成為彼此的依靠


END.
2017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