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又來了。」
「傑？」

堅挺的小耳始終翹得高高地，蓬鬆柔順又毛茸茸的身體睜著一對圓鼓鼓的雙眼，無害的外表下卻正處於高警戒狀態，牠們從籠子中盯著那位不速之客像以往一般朝這裡揮了揮手，隨後再次故作平常的坐在他們家主人那軟蓬蓬的粉色大床上。
（怎麼又是那個傢伙？）
（不知道，最近來主人房裡的次數好像變多了。）

一樣擁有著不輸他們大眼的男孩在房內左顧右盼了一會，似乎確定沒人後才張開雙臂讓身體呈現大字形，向著床鋪砰咚一聲地躺了下去。他放肆地在粉白色大床上來回翻滾了幾回，滿足地深呼吸了幾次，像是想到了甚麼，掏出手機朝自己拍了一張照片，並對著螢幕暗暗竊笑了幾聲，打了簡短的訊息按下送出鈕，最後將手機放到牛仔褲的後口袋內。

今日任務，達成。

他再次躺回那令他迷戀不已的柔軟之中，抱著棉被的其中一角沉醉著，過了半晌又再次從床上跳起，接著來到看著這一切經過的牠們面前。
（……那傢伙有病嗎？）
（一定有，還病得不輕。）
剛剛一連串的詭異行徑讓兩隻蜜袋鼯小小的腦袋決定放棄了思考，或許之後就習慣成自然了也說不定。

男孩眨了眨渾圓晶亮的雙眼，凝視著牠們幾秒後開始試著進行「對話」，雖然在外人眼裡聽來比較像自言自語就是了。
「魚丸魚糕阿，你懂你們主人在想甚麼嗎？」
「……」
小小軟軟的兩坨毛球只是靜靜地盯著他瞧，毫無任何的回應也算在男孩原先就預料到的狀況裡。他嘆了口氣，把屁股向前挪了挪，更靠向眼前純白色的籠子。
「唉……珍哥是不是真的遲鈍到我丟出去的任何一個暗示都不懂啊？」
（甚麼？他想把我們家主人嗎？）
（好像是耶。）

懵懂青澀的酸甜味開始瀰漫於兩鼯一人之間，房間瞬間變成了戀愛相談室。

「明明都說要直接來他床上睡了，連ARMY問房間分配的問題我都已經說了好幾次是想跟珍哥一間，但他好像以為這些只是玩笑話……好啊，那我就用行動表示總行了吧！從我的屁股摸法總應該可以明白了甚麼唄？結果只是被用力地巴了下頭後說『節目上那樣也太over了吧？』就那樣氣呼呼地走了……」
眼神中瀰漫著道不盡的委屈與哀怨，連釜山方言都不自禁地脫口而出，田柾國噘起了不甘願的唇：「奇怪了，難道那樣做不明顯嗎？」

可愛的蜜袋鼯們總算親眼見識到所謂的「愛情讓人沖昏頭」這句諺語的體現了。
（……這小子是笨蛋嗎？）
（一定是，而且還是宇宙級的。）
這種看似痴漢的攻勢怎麼想都會嚇走人吧，更何況是我家主人那看似發癲但其實十分保守的個性……再加把勁吧這釜山小子。
看著眼前這傻傢伙那副懊惱不已的模樣，魚丸魚糕無害可愛的外表下已狠狠恥笑了田柾國一番。

「果然還是要從『愛屋及烏』這招下手嗎……」
例如擔任魚丸魚糕的餵食專員之類的，或者是定時的幫牠們做籠子清理或清潔身體的工作，這樣珍哥就會對於我常跑來房間這件事卸下心房，也會多依賴我一些了吧？
男孩單純爛漫的腦袋漸漸描繪出兩人有說有笑照顧魚丸魚糕的畫面，明明知道依平常的他們不可能這般甜蜜美好，但他還是忍不住做了這樣的幻想。
反正大家不是都說有夢最美嗎。
做下夢也沒關係吧？
而且這樣子……魚丸魚糕好像變成了我們的孩子一樣。

「……噗！」
田柾國胡思亂想的同時順帶嗤笑出聲，臉上毫不隱晦地展露出妄想美夢的表情，眼角旁的魚尾紋幾乎是倍速成長的加深。
某方面來說的確是幸福的笑容，雖然看在兩隻瑟瑟發抖的蜜袋鼯眼裡只感到了無限的恐懼。
（天啊他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這樣笑？）
（不知道呀我們會不會被怎麼樣阿！）
看著眼前一人痴痴傻笑的男子，魚丸和魚餅不自覺地越靠越緊，兩鼯一心祈禱主人快點回來拯救牠們。
「好，我們開始來牽手手增進感情吧魚丸魚糕……嗚！」
指尖才剛伸出去到魚丸圓順的頭頂上，下一秒刺痛感隨即傳遞而來，田柾國輕呼一聲收回了手，小小的血珠立即從指頭上滲出，鮮豔的紅點如警示燈響起，明明只是想摸摸那毛茸茸的身軀卻被如此反擊，這算是始料未及的。

但他的臉上卻浮出了寵溺的笑。

他想起自己每次逗弄金碩珍時，對方那稱不上為反擊的回應。要說微弱也不是，就只是讓人打從心底的覺得可愛，天知道他每次是花了多大的努力才忍下自己想去捧起他哥雙頰搓揉的衝動。
就跟現在他幾乎不想管手指上那小小的傷口，只想把魚丸魚糕好好捧起用臉頰使盡的磨蹭一番。
寵物真的就是會跟主人一個樣耶，基因果然不可思議。
田柾國的糊話筆記再次添上一則。

想起對方回予他的反擊總是毫無任何攻擊性，而接著又是再一次的放縱他繼續任性妄為。
因為如此而讓他有了期待。
期待這份任性能毫無止盡的延續。
期待這份情感能陪伴著他與他。
就算深埋於底也沒關係。
直到永遠，也無所謂。

參雜著苦澀的神情微妙地融合在原本的幸福之中，這讓還不懂人類複雜情感的蜜袋鼯變得更加地慌張，畢竟少年在他們眼前顯露出來的，是比方才更加難以理解的笑容。
（被我們咬還笑得那麼詭異……）
（怎麼辦，這個人真的好恐怖……）

此時，拯救魚丸魚糕的溫潤嗓音終於降臨。
「你這孩子又跑來我們房間幹嘛，居然還先傳一張自拍咧。」金碩珍拿著浴巾擦了擦微翹的濕髮，一如往常地看到他家忙內出現在他房間裡，只是地點從床上變成了魚丸魚糕的籠子前。
「呦！哥你洗好啦。」收起剛表現在臉上那百分之十的愁悶，田柾國抬起了手放在額前，展露出與平常相比無異的笑容。
「還『呦！』咧……嗯？你的手？阿呀你這小子、不是跟你說過魚丸魚餅會咬還不太熟的人嗎？你看看，都受傷了。」
金碩珍快步走向床頭旁的櫃子，拿出放在抽屜內的OK繃，示意田柾國伸出那沾著血漬的指尖，好看的眉頭也不經意地蹙緊了些。
「還好啦，也不會痛阿。」不熟悉喔，那我就多來就好啦。田柾國在每日任務旁默默加上了星號。
「都冒血了還說甚麼傻話……好了，包好啦。跟魚丸魚餅玩完就回房間去吧你。」金碩珍將OK繃包得整齊平順，完成後便拍拍他家弟弟蓬鬆的毛髮。
「等等、我有別的事要跟哥說。」
「甚麼？」
平淡的面容配上毫無靈魂的語氣，外人看著好像是要引爆戰爭的氛圍，但兩人都曉得這只是一種裝模作樣的幼兒等級玩笑。
「哥，生日快樂啊。」
「然後？」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金碩珍調皮地伸出空空的手心擺在對方眼前。
「然後，沒了。」而田柾國學著他哥笑著，毫無意外的空手拍上。
「就這樣沒了？呀你這小子的良心在哪阿——」
「不然我就把自己奉上給哥嘛！」雙臂有力地大大敞開，田柾國一個撲躍抱上他家大哥寬廣的太平洋後背。
「甚麼啦！誰要這禮物阿！」嘴上雖然嫌棄著，但金碩珍卻是回抓著對方緊繞在胸前的雙手，兩人像孩童般的笑聲迴盪於室內。

嗯？這味道……

「哥，你怎麼聞起來甜甜的？這甚麼香味啊？」田柾國嗅了嗅金碩珍還冒著淡淡熱氣的頸間，立即捕捉到一股陌生的香氣。
金碩珍一瞬間僵直了身子，隨後才漸漸輕聳了肩回應：「呃、我剛噴了香水……你哥我買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啦，是無花果木的香味。」
「無花果、木……？」
然而從田柾國鼻尖掠過的，比起名稱上所說的木香，反而是甜蜜的果香更吸引他的注意。
「真神奇，居然有桃子的香味……」

剛好是我最喜歡的味道。

他像個孩子般貪心地窩在對方的肩窩之中，接著過沒幾秒，手臂一個使力就將兩人一起往後拉倒在床鋪上。
「嗚啊！」
「我想睡了——」田柾國熟練的單手抓起被子蓋上兩人，準備入睡之姿給個滿分也不為過。
「等下、今天我壽星，要睡我床要付門票的、禮物禮物！」將棉被從頭頂上拉下，今日壽星金碩珍依然堅持如故。
而田柾國只是勾著嘴角朝他哥笑了笑，看著對方凌亂捲翹的瀏海，他伸手順了順並輕拍著深黑蓬鬆的髮。聲線染上了一層淡黃色的睡意：「有呀。」
彎起的兔眼逐漸瞇起，手上的節拍尋著睡意而靜下，輕緩地吐出接近撒嬌的囈語。

不就是我嗎？

「那、珍哥晚安，生日……快……」　
「……好啦、晚安。」

是被棉被包裹著所以體溫才逐漸升高的呢、還是那另一半不屬於自己的熱度彼此流盪在這狹小的柔軟之中才變得如此呢。剛沾在金碩珍耳後的香味因溫度而有了變化，甘甜的桃香慢慢轉變為另種樸實的木植芬芳，溫潤的如金碩珍的嗓音，沉穩的如金碩珍的處事態度。
閉上眼，像是漫步於果樹之下，香味飽滿地包裹著他，連微風吹來都像是打擾。
他想著，還有多久的時間可以像這樣待在珍哥身旁呢。
不知道，但也不想知道。
只希望那時間的單位，是永遠就好了。
這樣那份情感永遠不說出口也沒關係。
畢竟，是「永遠」阿。



他凝視著眼前已闔上一會兒的雙眼，纖長的睫毛隨著呼吸頻率而微微輕顫。
撇開那身滿到快爆衣的肌肉不說，這孩子依然沒甚麼變。
歲月在他身上似乎沒留下甚麼痕跡呢，可惡，歲月先生一定也是柾國的粉絲吧。

從被這孩子發現那小小的祕密後直到現在，心臟依舊不斷地砰通砰通的跳著。
因為是生日，所以也是自己第一次將香水直接噴灑在身上。
卻也好死不死地在今天被這孩子給發現。
這樣會不會太明顯阿。
特地買他喜歡的香氣什麼的……

初次聞到Philosykos時，腦中居然直接衝出田柾國跟他吵嚷著要吃水蜜桃的模樣。
而後金碩珍沒多想甚麼，當他一回神，這罐香水已被他提在回宿舍的路上。

明明是自己的生日，卻有種自身才是禮物的錯覺是怎麼回事……
還好這孩子沒有嘲笑或表現出過大的反應，不然自己良好的代謝系統可能又會再次背叛了他。
羞恥憋扭的情緒此時才漸漸找上金碩珍，他將臉埋在枕頭內來回磨蹭，無聲地在內心吶喊著。
過了幾秒，才再次轉頭瞄向在他身旁已呼嚕呼嚕踏入夢鄉的田柾國。

生日禮物……嗎。
這小子只懂得每天想有哪些新花招可以戲弄他哥，到底知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啊？
金碩珍嘟起飽滿的雙頰，有些委屈地在心中抱怨著。
算了，只要大家都過得幸福不就好了嘛，其他事就盡全力的把握當下吧。
趁著月色垂暮，趁著有棉被的掩蓋，趁著只有他倆，趁著只有自己清醒著。
他偷偷挪動了身子，試著更靠近田柾國蜷曲著的臂彎之中。
併攏了食指與中指，從自己的頸子抹下香氣，再覆上對方相同的位置。

今晚就讓哥任性一次吧。
就那麼一晚，沾染屬於我的標記，成為我的禮物。